132.一百三十二只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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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酒吞和红叶的离开, 萦绕在大江山的血腥味散去了不少。许是察觉到大妖子嗣换了地方隐藏, 盘桓在外的妖怪们暴躁无比地进攻了几次,最终都折在了荒的手里,损伤惨重。

    危机顿消,劲敌败走, 荒没什么赶尽杀绝的念头, 也不是个找事的主。他只是站在尸山尸海中目送妖怪们仓皇地逃跑, 连根脚趾都懒得挪动分毫。

    他回到了大江山,习惯在退敌之后前往冰冷的瀑布中冲刷掉血味, 也习惯沉默地坐在湖畔,看着对岸无忧无虑的幼崽们尽情折腾。比起一个人在海边听潮起潮落的日子, 荒觉得自己更喜欢此刻的时光。

    没有纷争,没有排斥, 没有孤独,他只需要守护这方地域, 就能得到久违的平和与安宁。

    大江山的氛围,让他见识到了大妖们与众不同的一面,而这特殊的“一面”, 成了他想要靠近的光源。

    譬如现在, 在他印象中正儿八经、很是乖巧的小鹿男拿着根棒槌咆哮着撵山兔, 起因是山兔偷吃了他好不容易种熟的番茄。

    番茄的种子是茨木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瑰宝,小鹿男平日里总是精心照料着它们, 舍不得它们掉一片叶子。可现在, 番茄被山兔拔个精光, 如何不气==

    山兔的速度快成了一阵风,在林木间纵横穿梭。小鹿男不甘示弱,森林之力骤然腾起,无数藤蔓抓住了小兔子,在她的讨饶声中冷笑着关了她小黑屋。

    “小鹿男大哥哥!山兔没有偷番茄!山兔看见有个长长的影子穿梭在你的番茄园里,所以才……”

    “闭嘴!说!上次偷吃葡萄的是不是你?”小鹿男抓狂,“你还偷吃了什么?”

    “山兔真的没有嘤……”

    荒坐在岸边平静地看着这场闹剧,耐心地等着白龙飞回。

    没多久,他的白龙悄悄潜回来,拎了一只篮子,里头盛满了又红又大的番茄。

    荒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番茄啃,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别有一股清香顺着风丝越传越远……大江山确实不错,能吃到很多在海边吃不到的东西,嗯。

    但很快,他在湖畔独享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荒抬眼,就见某个挽着金龙的大妖随风而来,静默地站在他的身前,沉稳无比地盯着……他手中的番茄。

    荒抬眼与他对视片刻,此时,在林子的另一边传来山兔不依不挠的哭喊……

    一目连得到了一半的番茄,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荒收起了竹篮,漠然注视着湖面半晌,决定以后换个地方发呆。

    恰在这时候,食骨之井的方向传来巨大的轰鸣,白犬一族的真身骤显,威武而霸气。可没一会儿,斗牙就被一股熟悉磅礴的威压盖翻在地上,半晌不见动静。

    荒顿了片刻,脚步一转,准备去看看热闹。却见头顶光芒一闪,大江山“治安大队队长”大天狗已经冲了出去==

    荒成了第三个拿到请柬的妖。

    可不知茨木这厮的鼻子究竟是什么做的,他不过是靠得近了些,茨木便蹙起眉,特大声地嚷嚷道:“荒,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子番茄味?”

    荒:……

    他感受到了来自小鹿男的不善的眼神。

    ……

    茨木开始了在平安京不作不死的发请柬之路==

    他先是坦然地惦记上了大天狗的私藏,又“挑拨”了小鹿男与荒“友好和谐”的关系,再刺激了一番至今还没将妖刀娶到手的书翁,接着对荒川委婉地表达了“换掉这张辣眼睛的蓝皮”的观点……

    得罪完大江山的一窝子妖怪后,茨木的威力逐步向周边地区辐射。与其说他实在发结婚请柬,倒不如说他在向大妖们下战帖==

    比如,他一拳下去引爆了休眠火山,牵引着大量岩浆融化了雪童子栖居之地的千里冰原。

    当冰原化作大型温泉池,当晶莹的城池化作水汽蒸发,雪幽魂们甩着尾巴窜逃,哀嚎声回荡在方圆之内,久久不息。

    雪童子扛着刀黑着脸出现在了茨木面前,大有对方不给个解释就开打的架势。

    哪知茨木一见到他,就颇为嫌弃地吐出一句:“你这破地方到处都是冰雪,幸好我聪明引爆了火山,要不然真找不到你!”

    雪童子:……

    “说起来——”茨木上下打量着他,“百年不见,你怎么还是那么矮?”

    雪童子:……

    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雪童子一出手便是百丈冰墙,招招狠辣直击要害,半分没有留情!

    冰雪长刀划过地面,留下深达一丈的鸿沟,坚硬的土地像豆腐般被切成数块,雪童子一言不发,却卯足了劲儿想把茨木往死里打!

    “你这家伙!我好心给你送请柬,你居然想把我打出去!”

    请柬?什么请柬?

    哪有送请柬还砸人大门的事儿?!

    这一场架打得天昏地暗,直到雪童子累得不想动一根手指,他才泄愤似的将刀插进了冰雪中,冷冷地注视着茨木。

    “请柬。”他下巴微抬,傲慢非常。

    茨木舒活了筋骨,倒也算是满足。他抽出一张请柬拍在他面前,同样傲慢道:“请柬给你,花童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说完这一句,茨木便大笑着离去,瞬间消失了踪迹。

    雪童子伸出苍白的手打开了大红色的请柬,当里头繁复的纹路印入眼底,他的眸子微微瞪大,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结契?还和一个人类……”他喃喃念道。

    茨木不仅用妖文镂刻了婚礼了信息,还将妖契一并绘在了上头。而妖契,如非生死大事,饶是大妖都不会轻易使用。

    那是大妖赌上灵魂的契约,一旦有妖怪使用了妖契,就意味着他的灵魂会与被契约者进行交融互补,被契约者将掌握大妖的命脉。

    一场婚礼,终身妖契,足以体现鬼王茨木对这位伴侣的看重。如此,的确有必要见一见了。

    雪童子不自觉地敲击着手指,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沉思。

    然而茨木才砸完雪域,立刻转道前往了平安京时期的人类都城。

    他回来后才发现,安倍晴明几个于三天前就离开了大江山,为解决京都月圆之夜骤然加重的煞气忙活了许久。及至风浪平息,他们却扎根在阴阳寮里处理琐事,似乎脱不开身的样子。

    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茨木硬是在敏感时期前往人类聚居的京都之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学“乖”了。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和雪童子打起来,大概就是他的形象不够温柔无害的缘故。

    如果他不是那么高大威猛、器宇轩昂,雪童子绝不会在他面前产生自卑(?)之心,转而嫉妒他伟岸的身躯,恼羞成怒地抽出了砍刀!

    这个年代的人类普遍矮小,他若是以壮汉的形象示人,会不会太具攻击性了?

    思来想去,茨木干脆化作了一名柔弱可怜的娇怯少女,顺顺当当地乘上了牛车,安安稳稳地进了都城。

    附一进入,他便感觉空气中的灵力十分活跃,就像是一锅沸水,随时随地都能腾起一串气泡。

    他怀揣着请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最大的阴阳寮,循着安倍晴明的气息慢慢靠近一个院落。

    庭院深深,落英缤纷,穿着白色狩衣的阴阳师们交流着阴阳术的心得,源博雅与安倍晴明举着酒杯遥遥相对,即便因为身份的差异落座在不同的位置,可二人之间的默契分毫不变。

    茨木本准备等这批阴阳师散会后再现出身形,哪知道就在这时,安倍晴明似有所觉地将目光投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他的位置,定定地注视着他的面孔。

    茨木抬首,挑眉。

    晴明撩起宽大的狩衣,忽然冲他举起了酒杯,笑得风流倜傥日月失色:“美酒佳人,可否一舞?”

    席上阴阳师先是一愣,随后便齐刷刷地将眼光朝他投来。那如有实质的眼神,穿透了厚实的墙垣,针扎似的戳在他身上==

    茨木:……滚!老子不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