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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江湖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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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宝儿浑身是血的走到众人身旁。

    猴子膜拜的看着她,“师傅,你真厉害,那人可是鸱尾啊!”

    姚溪桐关心地问:“伤重吗?伸手给我看看。”

    萧宝儿咧嘴一笑,“谁说我受伤了,要不演戏鸱尾会放松警惕和我拼内力吗?”

    闻言,自比赛结束后一直处于呆滞的睚眦总算有了点儿表情。先前还担心鸱尾下手太狠伤了萧宝儿,转眼就见多年同僚成了堆血肉,即便见惯生死,鸱尾这种死法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苏苏忽然说了句,“冯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潇潇是属猫的,有九条命。”

    睚眦问:“若是这样,你岂不是没了还她一条命的机会。”

    苏苏给了睚眦一个诡异的微笑,并道:“那可不一定。”

    睚眦被笑得有些心慌,忙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苏苏很早就想走了,只不过在等睚眦。

    两人回到住宿地,三只眼和瞎子正张罗着让萧宝儿留下墨宝。不会写字也行,随身物件只要留下一二就能卖出大价钱。

    霸下的石头脑袋已经被盖上红布放在屋中显眼的位置,就等晚上拍卖出去。

    天下第一用过的武器,无常榜石龟,少说也能卖个百金。

    睚眦心情不好,看到这两个投机者利用黑白阁与萧宝儿的冲突大发横财,突然说道:“你们能在这儿做买卖是因为有黑白阁撑腰。今儿不一样,黑白阁的高手死了,江湖人士若眼馋这些物件,你们俩保得住吗?”

    瞎子十分认同睚眦的话。并告诉三只眼,别看天下第一住他们这,若真有人上门挑衅,天下第一肯定不会搭理他们的死活。

    三只眼为难的想了想又想,实在不愿把萧宝儿当做武器的石头脑袋扔了。他和瞎子都已年迈,除了一张嘴,两人并没有谋生能力,多存些银钱也是为了将来考虑。

    睚眦特别想支走三只眼,说谎道:“抬门口放着吧,晚上会有人给你们送钱。”三只眼出门喊人,睚眦把瞎子拉到一旁,悄声问:“你觉得北辽公主武功如何?”

    瞎子道:“自从双眼被废,我早已不点评武功。北辽公主的武功如何,先前的比试不是有结果了吗?”

    睚眦认为瞎子有所隐瞒,一个能看出慈航师太走火入魔的人,即使眼睛被废也不至于看不清萧宝儿的武功。他加重力道,瞎子想甩甩不开,只能被迫忍受这种手腕欲断的痛苦。

    “这位兄台,老夫真的看不出北辽公主武功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公主的武功与兄台的武功同出一脉。”

    睚眦放开了瞎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中原武林沉寂了那么久,却在几十年前忽然涌现出那么多高手,我认为所有一切都和当年住在禅院的那位司马姓客人有关。”

    “我在无常村生活多年,非常清楚黑白阁的实力,自然也知晓阁中很多人修习的武功都已绝迹江湖数百年。北辽公主武艺如何,你问我,不如去问你们阁主。”

    睚眦再次抓住瞎子的手,厉声问:“你知道我是谁?”

    他自认易容水平一流,有些不敢相信瞎子早已识破了他的身份。

    瞎子道:“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特别好,否则在这三不管的地方根本睡不踏实。你来过这儿很多次,曾有两次作为黑白阁使者接受挑战,老夫说的可对?”

    瞎子对他如此了解,显见也了解每一个黑白阁曾派出至此的使者,包括鸱尾。既如此,又怎会不知萧宝儿与鸱尾之间谁胜谁负?

    “你说的都对,但还是没有告诉我,北辽公主武功如何?”

    闻言,瞎子的老脸皱成一团,无奈地说,“老夫真看不出公主武艺如何,今日能打赢使者难道不是使者自身出了问题?”

    睚眦也知鸱尾在习武上走了是邪魔外道,如今被瞎子一语戳破也不好反驳,只能换了个问法,“北辽公主的武艺当得起天下第一吗?”

    瞎子摇头,睚眦松了口气。

    如果萧宝儿真的身怀绝世武功,他跟了那么长时间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瞎子又道:“北辽公主身上有王气。”

    “什么意思?”

    “天命所归,与她为敌没什么好下场。”

    睚眦刚走,苏苏偷偷溜入房间,把一锭金子塞入瞎子手中。问道:“让你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吗?”

    瞎子小心地把金子塞入怀中,点头称是。

    不一会儿,三只眼带着几个村民把那个石头脑袋抬到门口。村民走后,他抹去额头的汗液,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角休息。

    瞎子哆哆嗦嗦的递了碗水给他,“歇歇吧,这天也够热的,如果还不下雨,今年种下的庄稼该怎么办?”

    三只眼接过水一饮而尽,“我跟陈大说好了,过几日搭他的车离开这鬼地方。你想去哪儿?齐地,宋地,还是大都?”

    瞎子摩挲着夯土建成的墙壁,凸凹不平的感觉让他安心,“我哪儿也不去,去哪儿都是乱世,不如好好待在这三不管的地界。”

    三只眼冷哼一声,“听说夏天子大婚那日会颁旨减免赋税,大赦天下……我们应该趁机出去置办些产业养老,我对这种整日吃土的生活腻味死了……”

    说着说着,他没了声息,瞎子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体会着从生命从温热变成冰冷。

    猴子蹲在外头的树上冷冷地看着,确认三只眼已死,他回到房间找姚溪桐,却见这人正艰难的想要帮熟睡的萧宝儿号脉。

    “我帮你!”

    猴子轻手轻脚的走到萧宝儿身边,还没有触碰到她,先前熟睡的人眨眼就醒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猴子,嘴里却问:“你们要干嘛?”

    “公子想帮你诊脉,我瞧他行动不便,就想帮忙。”

    “滚!”猴子跑了。

    萧宝儿看着身旁的姚溪桐,说了三个字,“你也滚。”

    一抹弯月挂在天边,姚溪桐与猴子被赶到屋顶上吹风。

    剩下几间屋,每间都住着故事。

    三只眼成了尸体,瞎子坐一旁发呆。

    苏苏看着熟睡的冯乐乐,穿戴整齐打算出门。

    睚眦坐窗口,等待已久的黑色小鸟在天空盘旋几圈后落在了他的指尖。

    萧宝儿像只虾米般咳得撕心裂肺,担心声音太大惊醒了别人,不得不用被子捂住脑袋。巫祖教她的武功确实很强,但她面对的敌人是鸱尾,怎么可能一点儿不受伤就能将其杀死?

    屋顶上,猴子不解的问:“公子,你怎么知道瞎子会杀了三只眼?”

    “瞎子曾用所学赚的盆满钵满,卖唱实非自愿,估计把平生所学交给三只眼也是权宜之计。两人看似师徒,三只眼可曾听过瞎子的话?瞎子让他投注潇潇,他却拿着钱投了别人,这事儿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俩都是聪明人,知道黑白阁一旦缺了鸱尾这种高手,又被搅入朝廷斗争,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暇顾及无常榜。没了黑白阁的无常村很快就会变回曾经那弱肉强食的环境。”

    “两人都已年迈,依旧得靠点评生活,这让前来问询的武林高手该如何选择?久不过问世事的瞎子师傅,还是名声不太好的三只眼徒弟?”

    猴子道:“我懂了,一山不容二虎。”

    姚溪桐轻叹,“真正的原因是瞎子并未把所学全部教给三只眼,如果他毫无保留,前几日比武的时候,三只眼不会给别人下注。”

    猴子又问:“苏苏姑娘为何要让瞎子说一通似是而非的话语?”

    “苏苏很聪明,想通自己是被淳王抛弃的棋子之后,开始有效的反击。睚眦既不受命于黑白阁,显见他与冯遗关系莫逆,冯遗相信的事情,他自然不排斥。”

    “天命所归,是野心家为了皇图霸业想象出来的借口。苏苏很好的利用这个借口来解决睚眦的疑惑,为什么萧宝儿会赢,因为天命所归。”

    “有了这种认知,一旦淳王与潇潇发生冲突,睚眦就会不自觉的去想,这两人谁才是真命天子?接下来的日子苏苏只需稍加点拨,睚眦或许会从淳王的阵营跑到潇潇的阵营。”

    猴子挠挠头,“听起来真复杂,有必要吗?”

    “一锭金子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谈得上复杂?有没有必要看对什么人来说。我觉得睚眦不是金钱能够收买的人,驱动他的更多是金银以外的东西。苏苏不过花钱试一试,如果猜测对了,这钱花的挺值!”

    猴子总以为江湖很简单,是非黑白,恩怨分明,充满了道义和勇气。如今被姚溪桐一分析,又亲眼看到了瞎子毒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忽然觉得江湖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

    睚眦刚放飞小鸟,就见苏苏推门而入,口中问:“我可以进来吗?”

    “我说不可以,你会离开吗?”

    “不会。”

    “有事吗?”

    “无意看见一只小鸟迷路到了你房间,想问问怎么回事。”

    睚眦很喜欢苏苏的,两人在很多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除了这个,苏苏聪明漂亮,知道生活不易,这样的女子非常值得追求。

    他与苏苏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日子过得十分有趣。本以为打破这种局面的人会是苏苏,无常村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一切。

    鸱尾死了,鬼使定会通知几个分堂主碰头,传达阁主的指令。他一直在等鬼使的小鸟,刚收到信息,鬼使让他护送萧宝儿回北辽。

    如此一来,他的身份相瞒也瞒不住,只得提前结束这个有趣的假面游戏。

    他对苏苏说,“想知道小鸟飞哪儿去了?不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识李继思吗?”

    苏苏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睚眦提示道:“前朝礼部侍郎。”

    苏苏惊呼,“你说李大人,我知道他,此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因为替司马家族说话被罢官。家父曾是他的门生,当年事发突然,家父没敢送行……后听闻李大人一家在返乡途中被贼人所害,家父耿耿于怀多日。”

    睚眦道:“官兵假扮贼人,排除异己,杀人灭口。”

    苏苏审视着睚眦,直觉告诉她这是真话。理智又在劝她,这话有假。或许是淳王知道她父亲的真实身份,随便找了个被害官员想拉拢关系。

    她试探性的问:“瞧你知道的那么清楚,别说你和李大人沾亲带故?”

    “家父。”

    “我不信。”

    “很多年之前,我见过你母亲,也见过你。你在奶娘怀中不肯说话,你的母亲是个温柔漂亮的南方女子,最擅用手绢折老鼠,怕吓着我,哄我说那是兔子。”

    此话一出,苏苏信了,她母亲确实会用手绢折鼠。因为她属鼠,母亲对外人都说折的是兔子,就怕说多是鼠会冲撞到她。

    黑白阁分堂主摇身一变成了故人之子,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接受。由于对黑白阁所知甚少,她问:“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睚眦不喜欢提往事,苏苏问了,他如实回答。

    当年是梅石任救了他们一家,条件就是睚眦用所学医技修习易容术,并为其所用。

    苏苏不信,李大人既然获救,何来官兵假扮贼人,杀人灭口一说?还有,李大人的儿子为什么会修习医术?官宦子弟要么科举入仕,要么朝廷给个闲职,学医是怎么回事儿?

    睚眦慢慢解释道:其母出自杏林世家,他自幼就对医术充满兴趣,很小就随着外公去太医院观诊。其父并未阻止他修习医术,任由他将爱好变成职业。并告诉他,一个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个人是幸运的。

    见他避重就轻先提学医一事儿,苏苏问:“梅石任救下你们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苏苏以为,若是李大人还在,定不会容忍黑白阁这样的组织,更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为虎作伥。

    睚眦道:“父亲性情刚毅,得知是被同僚所害,无论如何要回大都讨个说法,此去再也没有回来。我将大姐送至与其定亲的人家,拜入梅石任门下,不但修习易容术,还修习武功,就为了某日能为父报仇。”

    “这么说冯遗是你姐夫,乐乐是你侄女?”

    睚眦点点头。

    听完一个悲剧,苏苏没有感叹,也未曾唏嘘。

    她平静的说,“难怪乐乐不怕你……说了那么多,可以告诉我那只小鸟去哪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