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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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喝了两天的药,君烨的病情并不见好转,每日昏昏沉沉,甚至已经下不了床。

    慕容遇急的团团转,抓住来把脉的大夫,一脸狰狞的问道,“君少他到底得的什么病?你到底会不会看!”

    老军医被揪住衣领,脸色涨红,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慕容世子!”

    亓炎走过来,沉声道,“请放开他!”

    慕容遇脸色铁青,猛的一把将大夫推开,骂道,“庸医!”

    老军医跌坐在地上,吓的脸色青白,一阵急喘。

    亓炎将他搀扶起来,沉声问道,“我家公子到底是得的什么病?”

    军医惶恐摇头,“下官一开始以为是风寒,可是数日不愈,恐怕已经转成肺痨,下官已经尽力用了药,也不敢保证大司马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一个风寒都治不好,那本世子留你何用?”慕容遇拔剑指向军医。

    军医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去,“世子饶命,世子饶命!下官真的已经尽力!”

    “阿遇!”

    一道清喝传来。

    慕容遇倏然抬头,见二白走过来,淡淡的看着他,“放下剑,别吓他了!”

    慕容遇听话的收剑回鞘,上前一步急声问道,“君少他怎么样?”

    二白脸色沉重,却目光坚定的道,“君烨他不会有事的!既然军医看不了,那我们就去城中找几个有名的大夫来!”

    “好,我马上就去!”慕容遇说着就要往外走。

    二白拉住他的手臂,正色道,“还有一件事,若君烨真是肺痨,那以后你们都不要再进房间,让我一个人侍奉他就好!”

    “不,鸾儿,我根本不怕!”慕容遇急声道。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如今正在打仗,君烨已经病倒了,若是你再病倒,京戟军怎么办?”

    慕容遇一拳捶在旁边的梅树上,顿时花如雨下,落了他满身。

    他脸色紧绷,咬牙道,“君少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找大夫,实在不行,我马上传信给京都,让皇上派御医来,总之,君少一定不能有事!”

    说罢,转身大步往外走。

    二白转头看向一脸沉思的亓炎,“亓炎,先不要让其他副将知道君烨病重的事,军营里靠你了!”

    亓炎垂头恭声道,“是,公主放心!”

    磐石城内,二白躺在地上,一连两日仍旧浑身无力,每日昏昏欲睡,似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迷糊中似听到铁门声响,然后木门下面还有一个小门,只容一副碗筷的大小,一只手探进来,端着一碗饭,喊道,“吃饭了!”

    二白没理,依旧躺在那。

    那人也不管,直接将碗放在地上便锁上铁门走了。

    良久,二白缓缓起身,扶着墙在门后倚着墙坐下,端了饭强迫自己吃下去长些力气。

    筷子刚拿起,就听门后有人喊她的名字,“二白、二白,是你吗?”

    听上去像是君澈的声音。

    二白皱了皱眉,“君二?”

    “是我,二白,你怎么样?”

    “暂时还死不了!”

    “你别吃那碗饭了,他们在里面下了迷药,让你一直昏沉无力!”君澈扒在铁门上,一边说着,一边自袖子里掏出一个馒头,手挤进铁门,推开下面的小门给扔了进去。

    “我现在只能给你带个馒头,你先吃着,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二白看着那个滚了灰尘的馒头,拿起来紧紧抓在手里,回头看着木门,轻轻点头,“好,你自己要小心!”

    君澈四下看了看,起身走到院子的东北角,那里有一处下雨时冲毁的断墙,君澈小心的爬上去,出了后院往前走。

    “澈儿,你这是去做什么了?”小路上突然传来一声问话。

    君澈吓了一跳,后背刹那出了一层细汗,随即转头道,“娘,你干嘛吓我?”

    “我怎么吓你了?”二夫人走过来,皱眉看着他的衣服,“你这是去哪了,你看着身上都是泥土!”

    君澈目光闪烁,“就是随便逛了逛,每天在这院子里,都快憋死了!”

    “现在外面乱的很,你爹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你就听他的吧!等去了峪水关就好了。”二夫人一边为他拂身上的土一边道。

    “娘,我们以后不在磐石了?”君澈问道。

    自从在上京里出来以后,君冥烈便将自己的家眷都安顿在了磐石,自己出征打仗,前几日他自己也突然又回到了磐石。

    “你爹的事娘哪里知道,就是前几日在书房里听了一两句,也未听清楚!”

    君澈如今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救二白,也未往心里去,随口应了声,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二白未吃那碗饭,只吃了君澈给的馒头,下午果然稍稍有了些力气,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君烨未来救他,只能说明,他根本不知道她遇险了。

    大妞假扮了她,有没有伤害君烨?

    二白仰头靠在墙上,心中一团乱麻,摇头安慰自己,不会的,君烨就算一时不查,也不会一直认不出来。

    还有阿遇和亓炎,他们会保护好君烨的。

    一下午没有人过来,二白倚在墙上,强迫自己不胡思乱想,睡睡醒醒,再睁眼屋子里已经一片昏暗,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走近。

    此时天快黑了,后院里枯草荒生,一片死寂,有一点动静,便能听的的分明。

    送饭的丫鬟打开铁门,蹲下身,去推那小木门。

    随口喊了一声,“吃饭了!”

    然后端了饭碗放进去。

    手还未将饭碗放下,突然身后黑影一闪,随即头被人重重一砸。

    君澈手里举着一块石头,怕将那丫鬟砸死,并未使全力,小丫鬟头上一阵剧痛,却没晕过去,惨叫了一声,想要跑。

    二白一把抓住她探进门来的手,低声道,“君二,再来一下!”

    小丫鬟头破血流,手挣扎不出来,似乎才想起来呼救,嘴一张开,头上又是一阵剧痛,随即身子一歪,仰面躺了下去。

    君澈扔了石头,大口大口的喘息。

    铁门已经开了,也不用再费力气,君澈用那丫鬟身上的钥匙开了木门上的锁,推门进去,紧张的查看二白,“二白,你好不好?”

    屋子里昏暗,二白点了点头,“我没事,谢谢你,君二。”

    君澈耳根微微一红,竟有些羞窘,“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我们出去再说!”二白扶着墙起身,感觉比之前好了许多。

    君澈将晕过去的丫鬟抬屋子里,二白和她换了衣服首饰,又将鬓角的头发散下来一些,遮住侧脸。

    出门前,又喂了她一包迷药。

    两人出了屋子,重新将铁门关闭。

    二白往后门,君澈则还是从东北角的矮墙回去。

    “二白,你自己小心,如果被人认出来,一定大声喊,我来救你。若是出去了,往左走,我在角门那里等你!”君澈不放心的交代道。

    二白点头,“我知道了!”

    提着食盒,二白半低着头,淡定的往后门走。

    后门那里又两个守卫,见小丫鬟自里面出来,冷声问道,“今天怎么这么久?”

    天已经黑了,二白低着头,讷声道,“她好像是睡着了,奴婢呆了一会,叫醒了她才出来!”

    每天来送饭的丫鬟都是后厨的,送饭的人也不一样,两个守卫根本不认识,就是随口一问,也没细听就赶着她走,“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二白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两个守卫关上后门,继续倚着墙闲聊。

    二白出去,顺着抄手游廊往左走,走了不远,果然就见君澈在角门那里正东张西望的等着。

    见到二白过来,急忙跑过来,刚要喊二白,二白躬下身去,“少爷,您找奴婢有事?”

    奴婢两个字二白咬的极其的重。

    周围有路过的下人仆役,君澈一怔,顿时脸上换了一副轻挑的表情,手搭在二白肩膀上,手臂将她的面容遮住,嬉笑道,“本少见你长的还算水灵,来本少房里伺候吧,不必回厨房了!”

    二白头垂的越发的低,“奴婢多谢少爷!”

    君澈喊住一下人,道,“去告诉后厨,这个丫鬟本少看上了,收在房里。”

    那下人似是听说过君澈的“淫名”,了然的连连点头,谄笑道,“少爷喜欢,尽管留着便是,小人这便去后厨告诉一声!”

    “去吧!”

    待那下人一走,君澈对着二白道,“跟着本少,去我房里!”

    “是,奴婢遵命!”

    二白跟在他身后,低着头跟着他走。

    宅子极大,君冥烈的妾侍住在一个院子里,君澈另住一个小院。

    七拐八拐才到,一路上下人见了君澈纷纷行礼,也无人关注他身后跟着个丫鬟。

    进了屋子,君澈将院子里的下人都远远支开,关紧了门,他到是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他第一次做违背君冥烈的事。

    二白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半盏茶,将额前的碎发理上去,抬头,一双眸子炯澈清亮,再次道,“多谢你了!”

    君澈反而有些腼腆,“不必、不必客气!”

    “你不怕你爹吗?”二白笑声问道,她知道君二就是表面上张狂,其实胆子最小,不然也不能小时候被她打了一顿从此便不敢入宫。

    “怕!”君澈老实的点头,可是他自从知道二白被关在后院,便寝食难安,不救她出来,想到她在里面受苦,他便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二白!”他抬头道,“这院子防守很严密,你先在我这里呆两天,养好身体,过两日我想办法送你出城!”

    二白面露思索,微一点头,“好!”

    君澈叫人送了饭菜进来,把平时服侍他吃饭的丫鬟都赶了出去,亲自盛了一碗汤递到二白面前,“你多吃点!”

    二白的确饿坏了,其实她被关在那屋子里的第二日便知道饭菜有问题,可是她不能不吃,否则便会被发现异常,而且,她不知道君冥烈什么时候放她出去,她不能将自己饿死。

    所以每次都吃半碗饭,不至于让自己昏迷的什么都不知道。

    君澈看着二白吃饭,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二白,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那时候,二白刚到上京,还住在那个种着葡萄架的小院子里。

    他经常过去跟她蹭饭,哪怕被她讹银子,也觉得她那里的饭菜香甜。

    后来二白成了潇湘馆的掌柜,搬进了宋家的后院,因为君烨的关系,他便去的少了。

    再后来,她又从一个红娘馆的掌柜变成了明鸾,他更加不敢见她。

    如今他也从人人恭敬巴结的君府少爷,变成了叛军,一路跟着他爹到了磐石,以为以后再不能看到二白,不曾想还会跟她坐在一起吃饭。

    这段日子,他见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事,他不能阻止他爹要做的事,他姓君,荣辱都因为姓君。

    他和他大哥不同,他没有了君姓的依附,他什么都不是!

    他也知道,放走了二白,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甚至会让他爹大怒。

    但是,他做不到不救她。

    “二白,现在正在打仗,我送你出城后,你就回上京去吧,不要再回我大哥那里!”君澈道。

    二白抿了抿唇,“出去后再说,君烨那里情况不明,我不放心!”

    “二白,你会嫁给我大哥吗?皇上不会允许你嫁给我大哥的,他会杀了我大哥的!”君澈低声道。

    二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色微微发白,随即抬头一笑,“君二,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是开窍了,竟然还懂朝政!”

    “皇上对你的感情,所有人都清楚,他怎么会让你嫁给别人,你喜欢我大哥,皇上早已记恨他!”

    “而且我现在才知道,皇上他一直装作昏聩好色,蒙蔽所有的人,就为了将我爹一举拿下,他心思缜密狠辣,终有一日也不会放过我大哥的。”

    “我知道,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的!”二白郑重的道。

    君澈咧嘴笑了笑,“你快吃饭吧,看你这么瘦!”

    “嗯!”二白点了点头,端起碗胡乱的往嘴里扒饭,味同嚼蜡。

    用过饭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君澈让人送了沐浴的热水进来,又让人送来一套丫鬟的衣服。

    “二白、你去洗澡吧,我就在外面,谁也不会进来!”

    二白点头,拿着干净的衣服走到屏风后。

    也许是君澈救了她,二白对他很放心,解开衣带将外衣脱了下去。

    隔着纱帐和半透明的织锦屏风,君澈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影影绰绰可见里面的少女正脱衣服。

    他耳根一红,忙窘迫的扭过头去。

    心头一阵砰砰直跳,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少女似已脱了中衣,长发披散,侧颜精致,肩骨瘦削却圆润,身姿曼妙,双腿修长…。

    她影子映在那屏风上,屏风上的梅花正挡在她胸前,烛火一跳,影子闪跃,少女似要自里面走出来一般。

    君澈顿时呼吸一紧,一时看直了眼。

    少女突然拿了衣服挡在胸前,怒道,“还看,想要挨揍是不是?”

    君澈身体一僵,连忙转过身去,讷声道,“谁看了,本少那么多女人,一点都不稀罕!”

    二白已经坐在木桶中,背对着屏风,嗤笑问道,“君二,你那么多女人,你到底真心喜欢过哪个没有?”

    君澈不在意的道,“什么真心不真心,不是一样用来睡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落难了,不在是贵族少爷,她们还会不会跟着你?”

    君澈顿时一噎,半晌,哂笑道,“真心又怎么样,就能同甘共苦吗?之前上京周侍郎家的公子,洁身自好,从不逛花楼,也不睡丫鬟,后来说是和一个女子真心相爱,八抬大轿的娶回家去。后来周侍郎被贬,全家发配西虎岭,那女人连夜卷着细软跑了,真心有何用?”

    二白冷哼一声,“那算狗屁的真心,根本就是把他骗了,不要把虚伪和真心混为一谈!”

    “你对君烨就是真心?那你对皇上是什么?”君澈嘲讽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脚踩两只船?”

    “皇上对你那么好,你就不动心?”

    二白皱眉,“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是亲情,亲情你懂吗,难道你会对自己的妹妹有不伦之念?”

    “切!”君澈讽笑道,“皇上对你的心思所有人都看的清楚,你在宫里住了那么久,孤男寡女,别说你们没睡过?”

    “滚!”二白一瓢水扬了出来,骂道,“君澈你个二货,脑子里整天就是睡睡睡,能不能装点正经的事!”

    君澈闪身躲开,见二白生气,顿时道,“得,算我浑说,你别气坏了身体,水要凉了,赶紧洗吧,我出去转转!”

    二白坐在水里,没再说话。

    君澈出了门,吩咐下人守好门,不允许任何进去。

    出了院子,正看到他娘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丫鬟手里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参汤,一看就是要送给他父亲的。

    “娘!”

    “澈儿!”二夫人走过来,温和笑道,“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还不去睡觉?”

    “这便去睡!”君澈应了一声。

    二夫人凑到自己儿子身边,低声道,“睡不着啊,娘院子里有两个丫鬟,姿色不错,你要是喜欢,娘今天晚上让她们去服侍你!还有雯儿,你不是要过她一次,要是喜欢,娘就让她去你房里。”

    他们走的时候,君澈的那些妾侍丫鬟都没带来,她做母亲的又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以为君澈是为这个睡不着,当然要为自己的儿子排忧解难。

    君澈恹恹道,“不要,没心情!”

    “我儿今天这是怎么了?”二夫人笑问道。

    君澈看了看丫鬟手上的参汤,突然问道,“娘,你对爹是真心的吗?”

    “说的什么傻话,当然是真心的!”

    “那爹对你呢?”

    二夫人眉目一转,轻笑道,“自然也是真心!”

    “那如果出了事,你们会背叛对方吗?”

    二夫人眉心一皱,“你这是问的什么话,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就是随口一问。”君澈忙道。

    “澈儿,虽然我们现在不在上京了,你父亲正在同朝廷打仗,但是你要相信你父亲,他不会败,我们也不会有事,别胡思乱想!”

    “是,娘,我知道了!”

    “去睡觉吧,早点歇息!”

    “嗯,那我回去了!”

    君澈道了一声,转身往自己院子里。

    二夫人站在那,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摇头轻叹一声。

    君澈回到房间里,二白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床很大,二白和衣躺在最里侧,外面几乎让出两三个人并排而睡的位置。

    君澈掀开床帐,看着笑了一声,她到是对他放心,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君澈本想抱着被子去外室的矮榻上睡,想了想,还是脱了靴子躺了上去。

    闻着身边女子沐浴后清新幽香的气息,他不由的向床里靠了一下,却不敢靠的太近,转头看着少女的侧颜。

    少女呼吸清浅,君澈闭上眼睛,觉得心头从未像这般宁静过。

    脑子里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只这样什么也不做的躺着,就觉得心满意足。

    百里之外,一道黑影悄悄进了府衙后院,在余太守的书房外停下,抬头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低沉的一声。

    那人推门进去,恭敬的道,“回大人,那女子已经送到了磐石,交给了上官将军,一切顺利!”

    余太守正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假寐,闻声睁眼,点了点头,“那便好,摄政王大人可有什么指示?”

    “暂时没有!不过,”那人继续道,

    “小人还听说君烨病了,病的很重,看来璎姬已经得手,都在咱们掌控之中!”

    “君烨病重的事已经回禀摄政王了吗?”

    “是,今日已经传消息过去,摄政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了!”

    “做的不错,等本官见了摄政王,定会在他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多谢大人!”

    两人正在房中密谈,突然听到外面有下人喊了一声,“姑爷在这里做什么?”

    余太守脸色陡然一变,急急往书房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