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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7章 五品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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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臣知道,高大人府上的三夫人、四夫人上马即能格斗、在骑驭之术上是鲜有对手的。而柳夫人、谢夫人、五夫人、七夫人也都会。”

    这对君臣之间是私下里谈论此事的,因而李治就有了一片刻间的发呆。

    那夜,在安喜殿,他在杨立贞身上极度地疲劳过后,再心满意足地睡去,直到天亮时才大吃一惊。

    因为他发现,这个杨立贞身上穿的裙子根本就不是她的。

    那只该是拥有才人以上身份的女子才有资格穿的,而且李治有印象,武才人正是穿过这样的素色衣服。

    李治有些吃惊,他昨晚回来的突然,并未见到武才人的影子。

    他不动声色地对杨立贞说,“你出去一下。”

    等她出去之后,李治起身在屋中巡视,只有两只柜子,他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什么也没有。

    最后,李治将目光落在了床帘遮挡的地方,他弯腰掀起帘子,马上看到一个女子躺在里面,怀里抱着杨立贞的裙子。

    因为怕在床底下惊到外面的人,她一整夜都一动不敢动,衣服也不敢穿。但床下的青砖漫地好生阴凉,此时已让她的身子僵硬、脸上早没有了血色。

    见到太子俯身看到自己,她满脸的羞愧,但几乎已经动不了了,而且脸上挂着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治没有叫她,也未叫宫人们进来,而是蹲下来、慢慢地抱她出来,感觉自己的臂弯里一片冰凉。

    李治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锦被,心里想着,万一此事被皇帝知道了,会是什么可怕的结果。

    许久,他才问,“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再说昨晚上你该出声的,那么我也可以不在这里,可以回长安去。”

    又埋怨道,“你在砖地上躺了一宿,弄不好会半身不遂的!往常的机敏跑到哪儿去了?”武媚娘听了,身子在锦被下动了动,让他看看自己不存在瘫痪的问题。

    然后才对他道,“陛下有口旨的,他让我可以宿在这里……殿下如不信,可去问陛下的近侍,是下雨那天的事情。”

    李治没功夫细想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意义,也不敢去问什么近侍,而是拉严了床上的维幔,对着外边道,“给寡人热一大碗姜汤来!”

    很快,姜汤端来了,而且是杨立贞端进来的。

    通过昨天一夜,杨立贞再见太子的时候就不那么紧张,她也知道太子此时叫姜汤是给谁叫的。

    她将姜汤放下,又在李治的示意下脱了身上的衣服。然后武才人从维幔中又递出了她的。杨立贞便在太子的面前匆忙换了,很快低身出去。

    再揭开维幔时,武媚娘已经穿好了她自己的衣服坐在床里。李治将姜汤端给她,然后再叫,“来人!”

    又是杨立贞进来,李治看着她猛然想到,方才她就是穿着武才人的衣服在那些宫人们的面前、跑进跑出的还浑然不知,当她们是傻子?!

    他心烦意乱,对她道,“用心照顾才人,告诉安喜殿的所有人,谁敢胡说八道就不要活了!”

    然后太子匆忙起身,也不过翠微宫去辞行,而是直接逃回了长安。

    此时与褚大人在一起议论女子骑马之事,李治忽然间就想起了武媚娘,想像她骑在马上飞驰时是个什么样子。

    他拍板道,“可以举办一次来试试,但时间上不必太仓促,因为寡人的宫人们得有功夫练习一下。”

    ……

    外宫苑总监苏殷走马上任。

    既然有个外字,那么要履行职责,就得往外跑。外苑倒好说,苏大人可以乘车前往,但那些行宫无不建在长安周边的崇山峻岭之间,再要坐车前往就不现实,于是苏殷也慢慢习惯着骑马。

    由于苏大人的上任,宫苑监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内宫苑监的官员们都是些男性官员,而外宫苑监的官员们中却出现了数名女性。

    外宫苑总监苏殷大人,不可能每天领着些爷们到处跑。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苏殷跑遍了长安附近各县的所有皇家行宫,视察它们的状况,让手下的小吏们里外检查它们的完好情况、需不需要投入修缮。

    再将每一处的宫内园林损坏情况登记造册,预计要全部修缮的话,分别需要多少大钱。

    然后还有各行宫、外苑日常留守的人员,这是一笔不好理清的帐目。

    每一座行宫、外部皇家园林,都相当于一座中牧的官员配置,有从六品下阶的宫监、苑监,好比牧场中的大牧监,下至流外五等的诸宫监史、苑监史,甚至比一座中牧的官员总数还要多。

    但是这些人发挥的作用就不如一座中牧。他们无所事事,一年到头除了皇家来人住上些屈指可数的日子,只要侍候好了不出什么纰露,那其他的时候就可以优哉游哉了。

    而且有大部分的行宫、外苑,有时一年也未见得接待上一次皇室来人。所谓无事生非,这些地方的大小官员在很多事情上都很讲究,讲究论资排辈、讲究官大一级,嚼舌头打小报告不在少数。

    这么走下来,单那些行宫就有不下几十座。比如万年县的南望春宫、北望春宫。长安县的大安宫、翠微宫。咸阳县的望贤宫。兴平县的仙林宫。渭南县的游龙宫、崇业宫。昭应县骊山下的温汤宫。高陵县的龙跃宫。蓝田县前隋留下的太平宫、甘泉宫。武功县的庆善宫。华原县的永安宫、蒲萄园宫。同官县的玉华宫……

    这么多的行宫,每一处的官员配备,竟然比一座牧场中划分的还细致,吹笛子的、捏眼儿的个个不缺。

    如果再加上同样不在少数的外苑呢?

    回到永宁坊的府中,一边吃着饭,苏殷便把这些情况先与高峻讲述一遍,她说,“这些人真有必要么?”

    柳玉如笑着问,“是不是苏姐姐到哪处行宫去,被那里的官员慢待了?”

    苏殷道,“他们哪敢?不但不敢,反而接待的一板一眼,丝毫不违章法,但人也太多了!”

    往常,经常是七夫人丽容陪着苏殷到处走,谢金莲便说,“苏姐姐你怎么不带我走两处,也让他们接待接待。”

    高峻对苏殷说,皇家行宫的冗员之事你宜慎重,千万不许到处说。你知道如此的好差事,如若没有点门路,哪个人可能随便在那里站住脚?

    他说,“谁都不要小看一位正九品下阶的宫监丞,也许七拐八拐的就联系上了当朝的国公、亲王。他们滋润的小日子,要比我这位兵部尚书羡慕人。”

    “那我该干点什么?总得找点事干!”苏殷问。

    高峻安慰道,“你就看不出来,这是让你养身子的闲差?拿着从五品的俸禄、游山玩水,到了哪里好吃、好喝、好接待,你还想怎么的?”

    苏殷意识到高峻如此紧张的用意,于是应道,“是是是,尚书大人。”

    “总之这里不是西州,容不得我们乱来。若要从我们手上动宫苑监的人,你得先让我知道。”苏殷连连应承。

    他说,不要小看任何一座行宫,即便陛下常年不去一次,但那是皇家的私产。哪座行宫所占的一整座山头不是皇帝的?那么,在那些地面上租种农稼的人,要把地租交到谁的手上?

    最后高峻总结道,“皇帝同意你出任这个肥差,那是没拿你当外人。玩够了、种种花草、修修圃园就够你忙的,然后再偶尔带家中人去吃些白饭。”

    谢金莲连忙道,“下次我也要去,苏姐姐,上回内宅打扫你的屋子,我可是跑前跑后的!”

    李婉清也说要去,丽容去过几次还不嫌够,仍说要去,她的态度明显影响到了丽蓝,丽蓝也说去。苏殷眨着眼睛看思晴,思晴道,“难道真的那么好?我是不介意去看一看的……”

    家中的人就有了五个人表态要去,然后高峻说,“本官还想去呢!总算我们有此大权,为什么不去?所有人都去,反正近日我也没什么大事情,去吃些白食!”

    众人欢呼起来,这是到长安后高峻头一次与大家一同行动。崔嫣问,峻,让不让高尧也去?还有母亲呢!

    高峻道,“我都说过了是所有人,明天都去!给马部郎中府上的妹子也送个信,我们去各处排察一下,给苏殷大人也出些好主意。”

    但第二天,所有的人们都准备好了,高峻却不见了!

    柳玉如等人在府中上下地开找。后来还高白跑过来对她们说,“高大人忽然说有事要到卫国公府去,让夫人们不必再等他。”

    众人这才悄然大悟,原来他是忽悠着大家去玩,而自己却又去了卫国公府。柳玉如猜测,高峻一定是上次去过之后,与卫国公李靖没有谈尽兴,他这是又找上门去了。

    这些人嘀嘀咕咕、骑马、坐车出发的时候,在卫国公府,兵部尚书高大人正与卫国公李靖谈到了“攻敌所必救”的问题。

    国公李靖说,“关羽围襄樊,曹操因献帝在许昌、离得太近,欲迁都。谋臣庄济说,‘刘备、孙权表面亲近,而实际因荆州归属问题早有嫌隙,关羽得志必不是孙权愿意看到的。可遣使说服孙权,令其袭击关羽后方,再将关羽所占的荆州江南部分许给他们,则襄樊之围自解。’曹操从其计,关羽遂见擒。这便是攻其所必救的妙用啊。”

    国公问,但高大人好像并不看好此法,可否见教?

    高峻道,国公,关羽乃是蜀国五虎上将,他总该深谙攻敌所必救的道理,襄樊今日不得明日可再谋取,但荆州他丢不起。他早该有个权衡:即便襄樊战局再好,如若荆州有急,他也得回师去救。

    李靖点头表示认同,高峻道,“如果荆州不须他急急回师去救,那么他还会前功尽弃、被人所擒吗?”

    高峻道,“明白了攻敌所必救的道理,不是重在攻敌、而是首先稳固自已!攻其所爱则必动。小侄以为关羽之败,是他不知道自己最爱的是什么啊。”

    李靖道,“我们不妨再细致说说此战,假如……是你在守荆州的话,高大人会如何做?”

    高峻说,“关羽讨襄樊时,东吴吕蒙屯兵在西陆口,关羽最初也曾在公安和南郡两地留有重兵防备吕蒙,但后来让他抽兵北上了。”

    吕蒙上疏孙权说,关羽讨襄樊,而留了这么多的兵力守护荆州,是怕我们袭击其后。而吕蒙常有病,请求以治病为名分兵回建邺,那么关羽闻知后必撤备兵、尽赴襄阳。那时袭其南郡,关羽可擒。

    “而关羽偏偏就中计了,故而自取败绩。他没有在这次军事行动中权衡好荆州与襄樊孰轻孰重,保荆州而得襄樊,上上。保荆州而重创襄樊,中上。保荆州而襄樊无功,下上。”

    国公道,“丢荆州……无论得不得襄樊,都是下下局!”

    “因而小侄守荆州的话,别说吕蒙治病,他就是玩出花儿来,荆州的备兵我也不动。弄不好我还会抽调得力手下回荆州固防。”

    “为什么?”

    “军中主将的病情,正该是严格保密、不许外传的,但怎么就这么巧,在短时间里由西陆口传到襄樊前线去?‘攻敌所必救’,其实正是任何一名主将首先要想的:敌人攻我哪里时,我须不惜一切代价去救。明白了这个,也才有了最大的主动。”

    李靖不住地点头,“关羽太过的轻敌了,也太过的自信。”

    高峻道,“而且小侄以为,关公在决定击襄樊之前,并未审敌、审已,不失败就太意外了。”

    他分析说,蜀国借荆州而不还,东吴不甘心是一定的,必会时时谋划取回。那么关公如果能先从这方面去想想的话,他在襄樊恰闻东吴吕蒙回兵去建邺治病的消息,也就不会从后方轻易撤走备兵了。

    他说,国公你莫笑我是马后炮,关公抽走荆州的重要备兵,只剩下士仁、糜芳两位文官坐镇南郡,这得是多大的赌注啊,反正我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审已之说……怎么讲?”国公往前探了探身子,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