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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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静月一怔,忽然就有些想笑,她都死了,韩庭如今才来做此姿态又有何意义?

    “虽说崔玲是韩庭表妹,与他青梅竹马,曾经也算——感情笃深,”林玄奕语中颇有几分不屑,“但崔玲到底是妓,他如此作为也不怕污了他韩家的名声!”

    林静月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林玄奕一眼,前世她还是崔玲时对林玄奕这个人也算是极为熟悉。他总是喜欢打扮成文雅的贵公子前来与她品诗论风,听琴下棋。那时,他并未告诉她自己是京城臣富林家的大公子,更未告诉她自己在朝为官,却说他姓张。是以,她总是唤他张公子。

    林玄奕伪装身份前来雪香馆,她也是能理解的。毕竟他在朝为官,最重立身,自是不能让人知道他喜逛青楼狎妓之事。

    只是,那时的张公子在听闻她被卖入雪香馆的前情因由时,可不是像现在这样说的。那时,他在她面前一脸义愤填膺地痛斥韩庭负心薄幸,又怒骂王雅婷不择手段。更对她言,她容貌绝丽,才华横溢,色艺无双,虽身在贱籍,但他绝不会看轻她分毫。

    想不到,同一个人,换个身份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不同。

    果然,男人的甜言蜜语都是听不得的虚言。

    “崔姑娘虽是妓,但在我眼中,她怎么也比王雅婷那种卑鄙无耻之人高贵!”林玄宵本来已有所动摇,一听林玄奕如此贬低崔玲,顿时冷着脸一甩袖子站起来就要走。林玄奕哪里能让林玄宵走,赶紧去拦他,林玄宵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见林玄宵如此,林静月倒是有几分感动,至少林玄宵是与前世的她真心相交的。她道,“二哥,我想去看看。”

    “去哪里?”林玄宵猛回头看她,以为自己理解错了。

    “韩家。”林静月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玄奕顿时大喜,他知道林玄宵最疼林静月这个妹妹了,林静月去了,林玄宵怎会不去。

    “你身体才好,去那里多什么事?”林玄宵微微皱眉,并不赞同。

    “我太闷了,去看热闹。”林静月睁着一双水湾湾的眼睛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玄宵。林玄宵被她这么一看,心头一软,顿时败下阵来,“好吧,二哥带你去看热闹。”

    “马车已经备好了,就等你们呢。”林玄奕立刻道,“我去叫上静文,你俩先到侧门等我们。”

    王雅婷毕竟是女眷,林玄奕身为男子自然是不方便去安慰她,故而他一开始就安排了三妹林静文一同前去韩家,现在又多加上一个林静月。林静文与他一母同胞,两人都是林老爷最宠爱的张姨娘所出,

    林玄奕走之前还悄悄在林静月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多谢月儿了。”

    他竟是以为林静月这个从来不喜出门的病秧子突然说要去看热闹,是在委婉地替他说服林玄宵。林静月笑了笑,她是想去看一看,她都死了,韩庭到底还想怎么折腾她的尸骨。都说人死灯灭,一了白了,她都死透了,韩庭和王雅婷怎么还不肯让她清静。

    “走吧,去看热闹。”林玄宵无奈地对林静月道,他其实真不想去。

    “二哥,你先到侧门等我一下,我回院子里拿样东西。”林静月却是道。

    “不如我陪你去。”林玄宵提议。

    “不用,我很快就好。”林静月说完,就起身跑出联珠亭,向着自己住的古月居跑去。身后还传来林玄宵担心地喊声,“跑慢点,别摔着——”

    ****

    等本月到林府侧门时,林玄奕,林玄宵,还有她的三妹妹林静文正在站两辆马车边等她。

    “大姐姐今日真是难得好兴致。”林静文颇有几分讽意地说了一句。

    “月儿、文儿,你们两个同乘一辆马车,我与二弟乘一辆。。”林玄奕对两个妹妹交代完,就急急拉着林玄宵走向前头一辆马车,林玄宵本来还想要来扶林静月上车,结果他方回头就被林玄奕一把推上马车。

    “三妹妹先上车吧。”林静月对林静文道。

    “大姐姐今日怎的这般客气?”林静文有几分奇怪看她一眼,笑道,“平日里不总是说长幼有序,凡事非得抢在前头么?”

    原来的林静月是这样的?林静月偏了偏头,顿时道,“既然妹妹如此谦让,那我便先上了。”

    说罢,她毫不客气地挤过林静文就上了车,被挤到一边的林静文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是想不到林静月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等林静月在车窗边坐稳时,林静文才阴沉着一张脸上车。

    林静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林静文心中暗笑,她方才之举一则确实是故意要给林静文难堪。自己好心谦让,林静文不好好地领情就罢了,居然还拿话挤兑她。她前世被人欺负得那么惨,好不容易重生了,可不想再随便受人欺负。

    二则,是林静文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想自己总不能表现得从前差太多,得让人慢慢接受她的转变才好,故而就干脆照着林静文之言做了。反正,怎么说她也是林静文的嫡长姐,她压着林静文也属应当。

    她落水醒来的这几日,除了林玄奕和林玄宵这两个哥哥外,也对自己这个身份的三个庶妹有所了解。

    林老爷有好几个姨娘,但有所出的只有三人,一个就是林玄宵的生母,已故的李姨娘。一个是张姨娘,她是林玄奕和林静文的生母。剩下一个是傅姨娘,她生了林静月的二妹妹林静宜和四妹妹林静惠。

    原先的林静月与二妹妹林静宜和四妹妹林静惠的关系都挺不错,唯有和这三妹妹林静月一直都不对盘。

    听林静月的丫环宝珍说,这是全因林玄奕得林老爷看重,又做了官,故而连带着林玄奕的生母张姨娘和一母同胞的妹妹林静文在府里的地位都跟着提高。林静文更是一向仗着有林玄奕这样一个有出息的亲哥哥而有些嚣张,脾气派头直逼林静月这个嫡小姐。这便导致了两姐妹常有争吵,若非林静月的生母贺氏是个极有手段的当家主母,指不定林静文就爬林静月头上去了。

    林静文见林静月在看着自己,微微皱了皱眉,忽然问,“大姐姐真不记得你是怎么落水的?”

    林静月挑了挑眉,她怎么觉得林静文这话里有几分试探的意思在里头,便反问道,“怎么,难道你知道?”

    林静文脸色微变,又立刻笑起来,“大姐姐胡说什么,我怎会知道,我不过是好奇多问一句罢了。”

    语毕,林静文便不再理林静月,只是伸手微微撩开车窗上的锦帘,偏头偷看外面的风景。

    林静月一笑,也将车窗的锦帘撩开一个小角,看着外面的风景。

    如今方才未初时分,街道上十分热闹,各种吃食小摊,摆件玩物应有尽有,各种吆喝声混在一起并不让人心生烦躁,反而有一种大隐隐于市之感。自她前世被卖入雪香馆后,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好好看过街上的风景了。

    渐渐地,街道两房的铺子小摊开始变得有些熟悉起来,林静月的目光落在街边一个卖小糖人的驼背老人身上,一时怔怔出神。

    她十岁初到京城来投奔韩家时,也走过这条街。那时,这个老人就在这里卖糖人,只是那时他的背还没有这样驼,头发也不曾全白,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他竟还在这里,却已不是昔时模样。

    林府的两辆马车转过前面的街角,又走了一段,在韩府的大门前停下。韩府的大门前,今日车水马龙,停了一堆马车,显然都是与王家沾亲带故之人,前来给王雅婷撑腰的。

    林玄奕和林玄宵先下了马车,林玄宵立刻走过来扶林静月下车。林静文站在车边,看着林静月在林玄宵的搀扶下下了车,不由得就狠狠瞪了正忙着同王家人打招呼的林玄奕,心说同样都是哥哥,正怎就差这么多。

    还好林玄宵没只看着林静月,就把林静文给忘了,又回过头来也伸手扶林静文下车,林静文的脸色才稍好一些。

    她们毕竟是女眷,不好与韩府门前那一堆男丁混在一起,故而她们下了马车也只是由林玄宵陪着站在一边。

    林静月往韩府大门前一看,顿时就暗暗咂舌,王家人今天阵仗不小,不仅请来了一群亲眷好友帮忙阻拦韩庭。还带了一群王家的家丁在韩府大门的两只石狮子前结成一排人墙,把整个大门给堵了,显然是坚决不打算让韩庭带她的尸体进府。

    真是干得漂亮!林静月不由得在心里鼓掌,她如今对韩庭真是丝毫留恋也无,半点嫁给韩庭的心思都没有。况且她都死了,韩庭还这般折腾她的尸骨,实在让她觉得心里窝火极了。

    可是那夜,韩庭带了一壶他们一起亲手酿制棠梨酒来找她,与她秉烛夜谈。他从她初来韩府之时说起,一点一点地回忆他们的过往情义。他抱着她失声痛哭,求她不要离开他。他向她诉说自己为了报父仇而牺牲了婚姻,牺牲了人格,去攀附权贵,追名逐利。看似前程似锦,平步青云,得人羡慕,其实他心中却是压抑无比。若是连她也离开他,他一定无法支撑下去。

    她听得泪流满面,忽然就心软了。其实那天,他的那句话不仅王雅婷记住了,她也记住了,他说无论她有多么不堪,他都不会抛弃她。

    那夜,棠梨酒上头,她在醉意和动容之下,真的就头脑发昏地签下了那纸卖身契。她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同意给韩庭做妾,也决定日后定要好好讨王雅婷欢心,务求韩庭内宅和谐。

    哪知道,那根本就王雅婷设下的圈套,她签了那纸卖身契,就成为韩家的奴婢,王雅婷身为主母自然有权发卖处置她。在她做好准备要向王雅婷敬茶,执妾礼的前一夜,她就被人绑了悄悄送出府去,卖进了雪香馆。

    说来也是她自己自轻自贱,自作自受,才会有那样的祸事,没有那纸卖身契在,她好歹也是韩庭表妹,王雅婷哪敢那么猖狂地把她卖到京城的青楼里,若是被有心人闹出去,就会给王家带来大麻烦。但就因为那一纸卖身契,王雅婷才敢那般摆布她,毁了她一生。

    “崔玲这个贱人,什么雅妓,什么卖艺不卖身,她若是自重自爱,进雪香馆时就该自尽以保名节!”王雅婷狠狠地抓紧了手中的帕子,“说到底,是她自己自甘下贱!这样的贱人,也只有韩庭那个瞎了眼的念念不忘!元配正室?她若是元配正室,我是什么?让我以后进韩家祠堂都以继室的身份给她崔玲执妾礼么!”

    林静月神色淡淡地看着骂着自己的王雅婷。刚被卖进雪香馆的时候,她的确悬梁自尽过。那时,她深深相信韩庭一定会来救自己,可她怕他来得太晚,若她清白不保,如何还有颜面见他。

    但她却被雪香馆的人及时救下来了,她醒的时候,雪香馆的主人姜姨正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姜姨对她说,“傻姑娘,我们打个赌吧。”

    姜姨跟她赌,半年内,若是韩庭来救她,她就放她走,若是韩庭没有来,她就必须乖乖地挂牌接客,不得再寻死。而这半年里,姜姨保证不会让人碰她一根头发。她立即就同意了,她对韩庭待她的深情深信不疑,她满怀希望地认定自己一定能逃过此劫。

    可是,韩庭没有来。

    后来,她才知道在她被卖进雪香馆之后过了半个月,韩庭就被朝廷放了三年外任,去了江南。但就算韩庭去了江南,她也相信以他的本事半年内在京城找到她根本不是难事。

    韩庭到底为何没来救她?他受到王家威胁了?嫌弃她进过青楼?还是有其他的原因?那时她想了很久,始终想不通,曾经抱着自己痛哭着求她不要离开的男人,到底是可缘由让他抛弃了她。

    后来,她不再想了。她愿赌服输,同意挂牌接客,但是在半年之期的最后一天,她狠心用烧红的烙铁烫坏了自己的秘处,然后告诉姜姨,她卖艺不卖身。那天,姜姨看见她伤得不成样的下、体,非常吃惊,最后目光复杂地叹气,“你果然太傻。”

    姜姨自然是同意了她的要求,事实上她的身体成了那样,也不会有男人愿意要的,还不如做一个卖艺不卖身的雅妓,用美丽的衣裙遮掩住她不堪的伤口。

    从那之后,她便成了雪香馆的头牌,那些看不见她伤口的男人们,只看见了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便心甘情愿地掏出大笔钱财,只为了博她一笑。

    而她为之受伤的那个男人,却是许久都不曾出现。

    突然,一直干站在一边的林静文为了缓解自己被晾着的尴尬,把注意力转移到正站在门口发呆的林静月身上,“大姐姐,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陪王姐姐说话。”

    林静文像是要让林静月难堪一般,故意说得极大声,结果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引到了林静月身上。

    众人看向林静月,俱是一怔,只觉得门边站着的这位姑娘相貌着实不俗,烟眉星眸,玉鼻檀口,尖尖的下颌上还有一颗美人痣,眉目间更是自有一股天然的风流之态,当真是楚楚动人,般般入画。不由得都在心中暗自赞叹此女真得上天眷顾。

    林静月在门边站着没动,她想王雅婷若知道她就是崔玲,别说跟她说话,只怕恨不得马上就拿刀捅死她。

    王雅婷只看了林静月一眼,就不再多看,在她看来生得再好,但出身不行又有何用。就如崔玲一般,纵然天姿国色,还不是任她摆布。王邹氏看见林静月的瞬间却是双眼一亮,她温声问林静文道,“那是你大姐姐?”

    “是。”林静文从方才王雅婷和王邹氏的交谈中,已得知王邹氏身份,如今见王邹氏肯纡尊降贵同她说话,不再干晾着她,顿时笑出一脸亲密来。

    哪知,王邹氏就问了这么一句,就不再理林静文,只是又含笑打量了林静月几眼。

    林静月微微皱眉,她总觉得王邹氏打量她的眼神中满是精明,不知是在算计此什么。她顿时就不想再待在这里,便找了个借口对林静文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更衣,一会儿再过来。”

    “大姐姐真是麻烦,你可问好了路,别走错地了。”林静文有几分嫌弃地道,她心说也不知林玄奕带林静月来干什么,林静月就像根木头一样不会讨好人,半点忙也帮不上。

    林静月一笑便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她不过一个王家看不上眼的七弯八拐的亲戚,也无人在意她的去留,甚至王雅婷听到她说要更衣,也没派个丫环来跟着她,防她走错。反正这韩府里重要的院落都有下人守着,林静月就算走错也是乱闯不了。

    林静月出了正院,不用再听着王雅婷辱骂自己,顿时就觉得心中畅快许多。今日到韩府里来的女眷大都聚在了正院里,其它地方都十分安静,她一路随处走着,就连下人都没碰上几个。

    这韩府里的一切,她都极为熟悉,自然是不可能误闯不该去的地方。只是她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不自觉就走到了棠梨院的院墙外。

    如今近看棠梨院,林静月才发现这院子的院墙已有些破败,想来王雅婷自然是不愿意费钱修缮她住过的地方,没把这院子给铲平都算好的了。

    她没有进去,只是沿着棠梨院的院墙外慢慢踱步,静静回想着院中曾经的一切。她还记得院中那小小的三间屋用只用竹帘做隔断,面南的窗前摆了一张书案,每日早晨的阳光都会透过窗子洒落在她的书案上。从窗子看出去,可以看见屋前种满了各色蔷薇,想来这个季节一定花开正艳。在屋后还有一大片野生的薄荷,青绿色的植株铺陈满地,四季常绿。从前她闲来无事,常采些新鲜薄荷叶来煮茶喝。也不知道那片薄荷现在还在不在。

    忽然,她在一处院墙边停下脚步,抬头看见有开满了花的棠梨树枝伸出院外来。夏日的清风拂过,点点雪白的花瓣零零落落地飘落在墙根下,也落在她的脸上。

    陆彦泽第一眼看见林静月时,就看见她仰着脸正看着那伸出墙头的满枝棠梨花。夏风将一朵雪白的棠梨花吹落在她脸上,她抬手用两指将那朵棠梨花从脸上拿下细看,忽然就将花含进口中,檀口微微抿动,似是在品尝那朵棠梨花的滋味。

    她的神情明明很平静,可陆彦泽莫名就觉得自己从她脸上看见了一种伤感。仿佛她心中有什么隐痛,却不能说出口,只能如品尝这棠梨花一般,独自品尝苦涩的滋味。

    突然,她抬起头,踮起脚,伸长了手想去够墙头那开满棠梨花的树枝,可惜无论她再怎么用力踮起脚尖,她的指尖也终是差了那么一点,依旧碰不到那枝头的鲜花。

    她那拼命伸长了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那枝棠梨花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傻气和可笑。可陆彦泽却觉得她有些可怜,明明她想要那枝棠梨花,是那样平凡又普通的东西,可是却始终差之毫厘,难以触及。

    林静月看着墙头伸出来的那开满棠梨花的树枝,努力地伸长了手想去触碰一下那盛开的雪白花瓣,却仍是差了一点,怎么也够不着。那开满棠梨花的树枝就如同前世许多与她擦肩而过的幸福一般,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她始终没有抓住过。

    她苦笑了一下,泄气地落回脚跟打算放弃,却有一只大手越过她的头顶轻轻松松地抓住那开满棠梨花的树枝,然后将树枝压弯下来递到她面前。

    林静月一楞,惊讶地回过头去,就对上陆彦泽英俊的眉眼,他生得很招人,只是眉宇之间却带着一股落寞之气。她仔细盯着陆彦泽看,只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要折下来给你么?”陆彦泽见林静月盯着自己发呆,于是问道。他其实并不是这等怜香惜玉之人,可不知为何方才看见她伸长了手,想碰却碰不到这枝棠梨花的傻气模样,就忍不住想为她折下这满枝的棠梨花来。

    “不,不用。”林静月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我只是想摸一下而已。”

    她只是觉得这枝从院墙里伸出来棠梨花太美,美得像前世那些回不去的幸福风景,美得像一切厄难都未发生之前的自己,让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

    她话方说出口,陆彦泽就沉默拽着那满枝的棠梨花,将花凑到她面前。那动作神情似是在说,赶紧摸吧。

    林静月呆看陆彦泽一眼,有几分尴尬地伸出手摸了摸那枝头上雪白的花朵意思意思。虽说陆彦泽是好意帮忙,但他这生硬的动作和那木然的神情未免有些煞风景,她原本满心的抑郁感慨顿时都消失无踪。她不由得就笑起来,“谢谢。”

    陆彦泽微怔,林静月本生得极好,这一笑之下,顿如春风拂绿,冰雪沐消融,满眼都是温柔和明媚。他松开了手,任那满枝的棠梨花又缩回墙头,淡淡道,“不客气。”

    客气完了之后,一时间,两人看着陌生的彼此都是相对无言,林静月犹豫一下,先开口道,“那我,先走了。”

    孤男寡女,又不知彼此身份,到底不好单独久待。

    陆彦泽点了点头,林静月便向他福身行了礼,转头往回走。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去看他,就见他还站在棠梨院的院墙外正抬头望着院中那棵棠梨树开满了花的树冠。

    她总觉得自己前世似是见过这个男子,可就是想不起来。只是她想,会在今日出现在韩府当中,他多半是王家的亲戚。

    “是。”那八个抬棺人顿时就齐喝一声,抬着棺材跟上韩庭大步往韩府里走。这一次有皇上的圣旨在无人再敢阻拦他们,若是拦了那就是抗旨不遵。

    王雅婷不甘心,还想再扑上去阻拦,却是被王冲眼疾手快地拉住,王冲对她摇了摇头。她也知道天威不可犯,只能恨恨地咬紧了下唇,眼睁睁看着穿着崔玲尸体的棺材慢慢进了韩府的大门。

    “且慢!”

    那口铺着红绸的棺材方抬进了韩府大门一半,却有一人突然站出来,挡在韩庭面前,却是林静月。

    “月儿!”林玄宵和林玄奕都是吃了一惊,不明白林静月想做什么。

    林玄宵上前,就要去拉林静月。谁知他的手还没碰到林静月,林静月已转过眼来,定定看他,“二哥,我有话对韩大人说。”

    林玄宵一怔,虽然林静月的声音很平静,但他莫名就从林静月的眼中看出一种他不明白的决然,忽然就收回了手,却也还站在林静月身边,防着韩庭伤了她。

    韩庭冷眼看着林静月,对她要说的话显然是半分兴趣也无,只是沉声喝道,“让开!”

    “崔玲不能进韩家。”林静月看着韩庭道。

    “你是谁,也敢拦我?”韩庭冷笑起来,“我不管你是王家的哪门子亲戚,我有皇上的圣旨在手,你敢拦我就是抗旨!你不怕死么?”

    “我自然怕死,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事不得不做。”林静月看着韩庭,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我这里有一封崔玲姑娘留给你的信,希望韩大人看一看。”

    韩庭一怔,林玄宵先吃惊地问林静月道,“月儿,崔玲姑娘给韩大人的信,怎会在你手上。”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疑惑地看向林静月,不明白林静月一个闺阁女子,身为雪香馆雅妓的崔玲,怎么会把留给韩庭的信交托给她,难不成她们二人有什么私交?

    一时间,众人看着林静月的目光纷纷变得鄙夷,大家闺秀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林静月却与一名雅妓有私交,传扬出去,林静月的名声可算是毁了。

    陆彦泽看了看众人的神色,又看向林静月,微微皱起了眉头。

    “二哥,这封信其实是崔玲姑娘托你转交韩大人的。”林静月向着林玄宵解释道,“那日一个叫鹃儿的小姑娘把这信送到府里的角门,刚好宝珍经过那里,她便交给了宝珍。宝珍又给了我,我心知二哥心仪崔姑娘,可崔姑娘却留信给韩大人未留给你,我怕你伤心就把信截了,还偷偷拆开看了……”

    林静月边说边装出一副害怕林玄宵生气的样子,她前世死的时候自然是没有留信给韩庭,她手里拿的这封信是她出门前借口回院子拿东西时刚写的,就是欲在王家人阻拦不了韩庭时,拿出来阻止韩庭把她的尸体迎进韩府与她冥婚。还好她就算重生了,字迹也还是没有变。

    前世,韩庭既然没在该救她的时候出现,那么就算是她死了,也不想再与韩庭扯上任何关系。那于她而言并不是补偿,只是将她前世那悲惨的命运变成了一个笑话而已。

    但她必须解释这封信的来源,所以只能把林玄宵推出去了,也幸好还有林玄宵可以挡一挡。

    林静月话里所提到的鹃儿是她前世在雪香馆时的丫环,一听这个名字,林玄宵立刻就信了。毕竟林静月并不认识崔玲,就算听过崔玲的艳名,但也不可能连崔玲身边丫环的名字都清楚,而林玄宵自己也不曾向林静月提过。

    “你怎能如此,既是崔姑娘所托,纵然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为她办到。”林玄宵不悦地瞪着林静月,他是真心喜欢崔玲,“可你私藏了她的信,居然还擅自拆开来看,真是害我负她所托!”

    “对不起,二哥,我知道错了。”林静月心中微微感动,林玄宵有多疼她这个妹妹,她是知道的。可现在林玄宵居然会为了前世的自己向她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