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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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上眼睛,纪妃忍不住回想起来在大牢的那些日子。

    那时,她生活的空间只有伸手可见的方寸之地。那个太医,竟然是她的同乡。那场暴乱中,她作为战俘进入深宫,而他,成了一名悬壶济世的医者。事情过去许多年后,他们都还能记得起家乡的样子,记得那些山,那些水,那些飞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鸟。

    每次他给她诊脉,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丝绢搭在她的手腕上,竟然传来了一份热度。

    安静的牢房里,他的气息慢慢传来,透过小小的窗子,看得见灰尘在静默的空间里飞舞。她的睫毛根根分明,那下面是晶莹透亮的眼睛。

    目光相对之间,她感到她的心偷偷地跳快了。

    皇上虽然给了她孩子,但是没有给她爱情。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像盛开的无实之花,不论多么美艳,都会随着岁月消失不见。

    那个男人,给了她悸动,但是她是皇上的女人,断然没有再爱他人的资格。他不会是她的良人。

    皇上当时其实并未走远,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最后的狂呼,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宫殿和坐在宫殿中央垂泪的女人。

    只是,她口中的人是谁呢?

    皇上满心疑虑的瞪大眼睛,却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既然荷香的死和纪妃无关,她也就被放了出来,回到了淑和宫,三皇子自然也回到了她的身边。

    当然,阿佑也把阿沅带了回来。很快,就被提升为淑和宫的掌事宫女,位居所有宫女之首。

    看她这么受娘娘的欢迎,别的宫女也在私下里议论她为什么会成为娘娘面前的红人。

    他们不知道,她为了他们母子做过的事情,当然也就无法理解突如其来的宠爱。

    不管怎么说,阿沅已经正式成为在娘娘面前说的上话的人。而那个宫女雪芙因为在这次的事件中表现不错,办事牢靠,被阿沅所信任,之后的很多事情,都交给她办。

    既然纪妃娘娘从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那么,就断然没有放过敌人的理由。

    首当其冲的就是小李子。阿沅凭着直觉觉得他应该是已经死了。但是奇怪的是,小李子竟然还没有死。纪妃已经向皇上请命,小李子就由她处置。皇上同意了。

    宽阔的大殿中,站满了人,却鸦雀无声。

    被打的不成人样的小李子已经站不起来了,就那样趴在大殿里。他挣扎着看向高高在上的娘娘。

    纪娘娘不怒自威,脸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感觉她的脸色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

    “小李子,本攻击的,我说过,若有背叛者,杀无赦,难道你忘了吗?”娘娘声音不大,反而带有丝丝笑意。

    “奴才,奴才,”小李子汗水流满身:“奴才是被逼的,如果我不说娘娘让我杀死那荷香的话,他们就会把我是个假太监的事情说出去。”

    “假太监又如何?不过被赶出宫。你心里明白,若你来和本宫坦白的话,本宫非但不会要你的命,还会让你出宫过上好日子。”

    “娘娘,奴才回不去了。奴才,奴才,和皇上的文淑女有染了。”他不敢直视纪娘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她,“有人,有人看见了。”

    “那人是谁?”

    “其实,其实奴才也不认识那人,只知道这是一个女人。后来她就来找我,让奴才出来指证娘娘,还威胁奴才。”小李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纪妃沉默了。小李子也是一个有自己苦衷的人。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立场,都会有自己的利益关系。

    如果她可以超越全局的话,应该可以看开这一切。

    但是,她身在这人世的泥潭中,站在她的角度讲,他没有办法宽恕那些伤害她孩子的人,即使他们是有苦衷的。

    因为,那些伤害,即使说多少次抱歉,都不会随着歉意而消失。

    纪妃努力平息自己的恻隐之心,用冷冰冰的语气对小李子说:“现在,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

    “奴才要,要。”小李子磕头如捣蒜。

    “你帮本宫引出那个看到你私情的人,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本宫会送你走。”

    “是。奴才谢娘娘。”

    每一次博弈,就像是用生命在努力一样。平静下来的她很累很累。

    ……

    拂退左右,想了很多,她还是在疲累中沉沉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皇上来了,抱着她连连说委屈你了。但是她只是笑笑,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热度。作为天子,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阿沅一路小跑着出宫。她要去看看荷香和荷蕊的家。不管如何,死者为大,应该到这里告知她的父母一声,顺便也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被留下来。

    暗夜深深,她背离了身后的光明,朝着眼前的黑暗而去。

    黑夜里,有几个黑影一直在她的身后蠕动。

    按照雪芙的说法,荷香和荷蕊的家就在这里。今天这趟出宫,只有雪芙知道。她毫不费力就找到了。

    她打着灯笼,仔细的在房子的周边寻找。在房子背后,她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问着这股香味,她只觉得这香味很熟悉,不知是在哪里闻到过。

    周边搜查完毕后,他就进入院子里,院子里的景象和雪芙描述的并无两样,凌乱不堪的样子。轻轻打开房门,用灯笼一处一处看。看得她的眼睛都有些花,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头晕眼花之间,她一个趔趄,从门槛上摔了出去。她揉着脑袋爬起来,视野却正好对着门槛的位置。

    门槛上明显有一些风干了的东西,痕迹很凌乱。她用手去摸,硬硬的,应该是泥土。在灯笼朦胧的光线之下,有一些发出红色的光泽。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皇城城墙下的红泥土。独一无二。

    这就说明,有来自宫里的人来过这里,而且还在这门槛附近纠缠过。阿沅的脑海里开始模拟那天的场景。凶手的一招一式,甚至他们说的话,像是记忆中的影像一样一样闪过。

    有一些人来把他们拖走,他们甚至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被他们拉出去。他们死死扒着门,在门槛处将鞋底的泥土尽数刮落……

    正在这时,他感觉到气氛隐隐有些不对劲,连风声都有些诡异。觉得有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不敢回头,她屏住呼吸,利用属于孩子的特有的听力分辨他们的方位,悄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同事,把自己的随身之物丢在地上。

    她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脑门上都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恐怕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她在心里苦笑一声,感叹自己为什么不会害怕,用最大的勇气努力回头,试图直视那些图谋不轨的人。

    可是还没等她看到他们的真面目,她的脖颈就被重重一击,头脑嗡的一声,然后眼前的图像一点一点变暗,模糊乃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