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爱小说网 > 盲帝 > 31.隐情

31.隐情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大侠萧金衍

一秒记住【就爱小说网 www.92to.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侯瑞谦在偏厅里等了快两个时辰。

    他避开沈珵的耳目离开客栈直接来到这里,就是想在沈珵和赵璟煊之前做最后一番尝试,若再不成,便只有彻底翻脸两不相认的下场。

    怀庆侯氏对于侯昀这个人,自认还是存有情义的,只是没想到侯昀能做到这么绝,若他再不识趣,掀开那张底牌也无妨。

    启程的时候家主也就是侯瑞谦的父亲,这么对他吩咐道。

    侯瑞谦暗自记在心里,也明白嘴上虽这么说,其实侯昀早已与侯氏没了干戈,况且那底牌看来严重,但侯昀六成是不会吃这一套的,毕竟正主如今还活蹦乱跳的,连带的这些人就是再罪大恶极,余力已散,到底是伤不到根基。

    只是他没说出口,也是心存侥幸。族内长辈所言,总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因此他在这里任开封侯府的下人添了八道水,眼见就是戌时将过,已是无礼之为,侯瑞谦却没有要走的意向,随侍的下人倒是耐心得很,不厌其烦地烧水添水,脸上表情纹丝不动,一如那张自始至终紧闭着的嘴。

    然而侯瑞谦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在下人再一次上前添水之时,他第九次问道:“我何时能见得你家大人?”

    下人这回没像前八回一般直接躬身走开,而是终于出了声:“侯公子莫急,我家大少爷已然回府,请稍待片刻。”

    说完又提着壶退到了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去了。

    侯瑞谦倒是没有心思再去妄图给那下人施压,那人一句话下来,他已是换了一副脸色。

    他知这“大少爷”是何等人物,开封城中左参议侯昀侯大人,其夫人貌若天仙是人尽皆知,但后宅真正的主事人却是一个男子,这也不是秘密。

    没有人知道这男子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只知侯府中人于其皆称“大少爷”,连正牌侯夫人见了这位“大少爷”也是不敢怠慢,更不敢逾越了半分,甚至侯夫人所出公子都要对“大公子”叫上一声父亲。

    旁人每每提及,总是要道一句“风流”,至于背地里如何作想也无人能知,因这般情状于侯昀本人无丝毫影响,他照样做他的官办他的事,开封城中有他一席之地,去到京城也能寻到人脉将一切办妥;旁人言语或好或恶,都伤不了他半分,至多茶余饭后听来,聊作消遣。

    但这在侯瑞谦,又或是身在怀庆河内的侯氏族人看来,却真真是寡廉鲜耻、大逆不道之举;其中又数侯瑞谦更甚,尤其是在亲身处于此地,亲眼见到那人之时。

    “大少爷”从偏厅里间走了出来,面容清俊而双目朗然,身姿挺拔而骨质纤瘦,手持一柄折扇,扇面未置点墨,悠然拂动;暗青色的裳随脚步浮动出粼粼波光,步履轻盈,如踏云端。

    翩若惊鸿,弱柳扶风。

    这是侯瑞谦第一次见“大少爷”,却在第一眼时就注定了对这个人生不出哪怕微毫的恶意,也有些明白了侯昀为何会在侯云卿之后,对此人情有独钟。

    “大少爷”进来便直接在主座坐了,接过身旁人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放下茶盏,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扫了过来,才开口道:“这想必是良栖了。”

    侯瑞谦在“大少爷”眼光扫过来的时候便起了身,此刻听见这句,便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少爷”就道:“你无须多想,既是原族中来人,自是要问候一番,通一通姓名;不若倒显得二十年来没甚出息,到头还不得不向族中伸手的。”

    侯瑞谦听了满脸尴尬,这位说话不仅不把自己当做外人,反倒像是当事人一般,字词中的讽刺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些恩恩怨怨算是门儿清。张嘴也不绕弯路,直接劈头盖脸,满含不悦也丝毫不遮掩。

    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那位未曾见过面的伯父,当年侯家家主的长子,现任侯家家主的亲兄长,在侯昀被除籍后便辞世的侯云卿。

    即便未曾有过接触,但自小到大他从他的父亲嘴里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位伯父的轶闻,族中长辈似是不约而同忘却了他与侯昀之间的事,将责任全数推至侯昀身上,侯昀除籍之后侯云卿便还是那个体弱的侯氏大少爷,灵位照常进侯氏祠堂,接受香火供奉。

    读书如何,为人若何,手段几何……千言万语累积下来,侯瑞谦已然勾画出了一个侯云卿的形象。父亲说他自幼体弱,最后几年甚至不得不将椅子装上两轮,以此代步;虽是如此,他却没有丝毫颓然之气,双目奕奕,炯然有光,自幼做得一手好文章,却因身体原因无缘科考;通算数,晓气理,闲时弄花,事情败露之前,侯氏大半内务已是交移侯云卿打理,虽性格乖张,但府中上至族老下至洒扫,看在他体弱反倒对他多加喜爱……

    侯瑞谦虽不得而知当年侯昀与侯云卿是如何景况,但父亲也私下感叹过这两人是堪能与对方比肩的,侯云卿不说因此而死,总是脱不了关系。因此族中虽不曾认同,在侯瑞谦心中,就算是别扭了些,他也早已将侯云卿与侯昀视作一处的了。

    因而在听闻侯昀已然有了妻儿之时,侯瑞谦的心情便无比复杂;在见到这位在侯昀心中颇有地位的“新欢”之后,更是如同生吞了苍蝇一般,一团不知名的情绪梗在喉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却仍是对于面前这位“大少爷”生不出丝毫恶意,因此侯瑞谦只能强迫自己礼节性地问了好,而后道:“虽是失礼之言……”

    没想到直接被“大少爷”打断道:“既知失礼便无需再言,你若要问侯昀如何能来,我只能告诉你你见不到他。河内侯氏之事,说于他与说于我听,无甚差别。你若想说,现下便说了,过了今晚也是再无用处。”

    侯瑞谦只能道:“大少爷堪与侯大人分忧为人所赞,只是事关重大……”

    “大少爷”就道:“我出来见你,全是念在往日同宗之情,你若执意如此,我也别无他法,小公子在里头等着我,我便只有让人请你出去了。”

    说着便起身作势要往里间去。

    侯瑞谦见势如何不急,只能道:“大少爷留步,是小子轻慢,还请大少爷不要放在心上。”

    他也明白这么一来,他的气势便生生被“大少爷”压下了一截,即便其后提出条件亮出底牌,也不见得能如何慑人了。只是这位“大少爷”看起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是方才直接亮出证据强硬威胁,只怕他现在早已被侯府的下人打出门去了。

    无奈急中生计,他联想到自己家中叔伯府中几房妻妾之间明争暗斗,心道此法虽卑劣却也是无奈之举,那些女人对于自己的夫君总是分毫不让的,旁人多得了一分宠爱便要闹个不休,若是夫君心中有个已然逝去的人,她们没法争没法抢,内心只怕是要膈应到死了。

    如今侯瑞谦做的便是这个打算,好听些叫提醒,说白了便是挑拨离间,从“大少爷”这边下手也未尝不可,若是成功惹得侯昀松了口,那他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侯瑞谦正兀自盘算着如何开口,却不知主座之上“大少爷”回过身来,目光低垂扫过他的时候,带着几分的嘲讽。

    “区区小事。”“大少爷”重新落座,收了扇平放在膝上,道,“直说便是。”

    侯瑞谦看了“大少爷”一眼,就道:“此为我怀庆侯府家事,本不该外传,只是事关侯大人,如今又得见大少爷翩然之姿,便不由对于侯大人生出了几丝艳羡之情。”

    “哦?”

    侯瑞谦见“大少爷”生出了些许兴趣,就接道:“侯大人麟儿在膝,又有佳人才子相伴,真真是齐人之福与天同享。”

    “大少爷”没说话,只是重新打开了折扇,不紧不慢地摇晃着。

    这该是有了些效果了,侯瑞谦见状便继续道:“只是大少爷有所不知,早年侯大人也曾同人许诺,结生死不离之契,海枯石烂之盟,永结同心。只可惜那人福衰早逝,侯大人这才……”

    侯瑞谦说到后面,发现越来越不对劲,便猛然停了口,望向“大少爷”,便赫然对上“大少爷”直白不加丝毫掩饰的,如同看着将死之徒的悲悯眼神。

    “侯大人这才如何?”

    “这才……”侯瑞谦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既是原族中来人,自是要问候一番,通一通姓名;不若倒显得二十年来没甚出息,到头还不得不向族中伸手的”这句话“大少爷”方才说过,侯瑞谦只尴尬地听了,却未曾细想若是“大少爷”丝毫不知内情,又如何能说得出这样的话?话里饱含对河内侯氏的不屑,只怕不止当初侯昀离开河内侯氏的事实,就连其中究竟这位“大少爷”也是一清二楚的。

    而方才他开口之时,“大少爷”的眼神又是如何的讽刺,他已经不敢再细想了。当下他便只有将脸涨得通红,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少爷”看见他这副模样,嗤笑了一声,就道:“你父亲倒是会教导儿子,写得文章考得举人,也还通晓人事,只怕换个人就要被你骗了过去。”

    “你也还算有几分机灵,只是上不得台面。”“大少爷”走了过来,边走边道,“你当你们请得英王和沈将军来是为何,凭你们小小侯府一面之词,皇子龙孙便能亲赴开封替你们做主,你父亲便也是如此想的?”

    “当真是愚蠢。”“大少爷”走到侯瑞谦面前,收了折扇在一旁案上击了三声,看着侯瑞谦随之失神,“河南大旱,怀庆未得赈灾粮,三月全凭你一府支撑?高尚高洁高义!你倒是敢说不敢,怀庆损失不足归德十之一分,开封所划赈灾粮于一月之内尽数到库,你侯府倒是将五千石粮食都抹了零去,功劳尽归于你侯府之名,当真是高义大族,可歌可佩!”

    侯瑞谦听完突然便道:“并非如此……”

    “大少爷”却打断道:“单论此事便也算了,你们究竟做如何打算,我也能猜得一二分。不惜赔了侯府名声也要扯出陈年旧事嚼上无数回,无非是斥侯昀一声六亲不认无情无义,好拉他下马,你们便得了欢喜好继续做你们的地方大族享誉一方。”

    侯瑞谦急道:“侯大人同三皇子谋逆一案脱不了干系,族中此为,也是有保全侯大人之心的啊!”

    “大少爷”不可置信地盯着侯瑞谦,而后反而气笑了,“我倒是忘了,究竟是你有这么大的脸面,还是你们侯府都是如此的不要脸了?”

    “我如今便收回方才之言,你非但称不上机灵,反倒愚蠢至极。”“大少爷”道,“你父亲倒也是放心让你前来,不明前因不知内情,年幼无知乳臭未干,你只怕早已被看了个清楚,却反以为自身隐藏天衣无缝,真是愚蠢至极。”

    侯瑞谦脸红地要滴血,听闻此言也不甘地反驳道:“我是不明内情不知前因,你半路杀了出来,倒是知道什么?大少爷自然是站在侯大人一方为他说话,但我侯府中人侯府中事总是轮不上外人置喙的。”

    “大少爷”就哼笑一声,道:“外人是说不上话,你倒是要对侯昀说什么?”

    侯瑞谦就道:“若是侯大人在此,我倒要斗胆质问他一声,怀庆侯氏长房长子侯云卿在前,身殒黄泉之后侯大人倒是有何脸面娶妻生子甚至再添‘新欢’!他如此作为,九泉之下有何颜面面对先伯父?”

    他的胸脯不住地起伏,吼完这一番话便如同泄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潮水般涌上的后悔,现今情状,便是再无扭转之机,更何况若依“大少爷”所言,英王和沈将军对于他们的说辞也并非全然相信,若由侯昀从中作梗,父亲交待他的差事,只怕是半分都完不成了。

    “大少爷”便看着侯瑞谦话语刚落便重回呆滞之状,就摇了摇头,回身走了两步道:“侯氏无望。”

    “大少爷却是有何立场出此狂言?”侯瑞谦不服,接道。

    “就凭他侯氏族人的身份。”偏厅正门大开,当先的却是赵璟煊和沈珵二人,而不属于他们二人的声音从两人身旁传来,“凭他侯氏大少爷的身份。”